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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乡土与现实:乡镇企业研究路径的反思

作者:周飞舟  责任编辑:中农网  信息来源:《社会》2013年第3期  发布时间:2015/11/24  浏览次数:26

 20世纪八九十年代兴盛的乡镇企业研究的核心问题是所谓的中国模式的悖论这样一种产权模糊的企业如何能够成功?此问题并没有得到从企业经营和治理本身出发的充分回答而随着乡镇企业的大规模转制和倒闭被人忘记本文在渠敬东占有经营与治理乡镇企业的三重分析概念一文的启发和引领下通过对乡镇企业研究的评述对渠文的思路进行阐发试图指出乡镇企业悖论的真正答案也许并不在产权本身而是在企业的经营过程及其与乡土社会的紧密联系之中

【关键词乡镇企业; 产权; 中国模式


、“中国模式的悖论

1994哈佛大学的马丁·魏茨曼Martin Weitzman与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许成钢在比较经济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题为中国乡镇企业作为一种界定模糊的合作企业》(Weitzman and Xu1994的论文提出了一个关于中国模式的悖论:“按照几乎任何一种形式的标准的主流产权理论这里所说的中国模式应该是一种引起经济灾难的极端不现实的方案没有真正的所有者谁会有清晰的权利与激励来管理企业以求得最大利润呢?在现有的产权结构下乡镇企业应该是没有效率和无人负责的。”清晰界定的产权及其相关的激励机制和组织结构被认为是企业成功的前提条件而乡镇企业无论从上述哪个方面来看都与这种标准相去甚远所以乡镇企业的成功给中国经济增长的理论解释带来了巨大的挑战两位教授在20世纪90年代提出的这个悖论实际上代表了国际学术界对于中国渐进式改革模式能够取得成功的普遍困惑

对于中国转型期经济增长的解释可以分为前后两期前期以林毅夫代表的比较优势理论为主后期则以钱颖一代表的地方竞争理论为主比较优势理论是以发展经济学中的二元经济增长模型为基础改革开放前我国具有明显的农业经济为主劳动力大量过剩的特点但是重工业优先的赶超战略不能充分发挥我国的比较优势再加上计划经济的资源配置和无自主权的企业经营制度导致中国经济难以发展改革开放在一定程度上发挥了我国的比较优势成为中国经济增长的关键所在林毅夫李周1999)。地方竞争理论则以政治经济学的分权理论为基础认为中国政府实行的财政分权所引发的地方政府竞争是中国经济保持持续高速增长的主要原因在财政包干制下地方政府以扩大财政收入为其主要目标从而引发了大办乡镇企业的热潮这是第一阶段的地方竞争Oi1992);20世纪90年代分税制改革之后地方政府的竞争从企业扩展到包括土地经营和城市化在内的诸多经济领域其竞争体制在理论和经验上都得到了比较充分的分析周黎安2004Li and Zhou2005),这种竞争与经济增长的稳定关系也在实证研究中得到了比较充分的证明Qian and Weingast1997Qian and Roland1998Zhang and Zou1998Lin and Liu2000张晏龚六堂2005)。以上这两种主流解释虽然得到了学术界的普遍认可但是并不能充分回答魏茨曼和许成钢所提出的问题因为它们归根到底是从宏观制度的角度入手的与产权安排和微观经营机制并无必然的逻辑性关联就地方竞争理论的解释而言一个重要的问题是当地方政府推动以GDP和财政收入为主要指标的经济增长时并无充分证据证明它们是通过明晰产权制度和改革经营机制来实现其目标的

从改革开放的历程来看虽然私有经济一直在迅速增长但是产权改革对于中国经济的贡献并非一直占绝对主导地位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前带动中国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是乡镇企业90年代中期之后随着乡镇企业的大规模转制与国有企业的股份制改革私有经济部门的成长成为经济增长的主要因素进入21世纪之后中国经济进入第三波增长期政府投资拉动以及国有企业的重新兴起成为经济增长的强劲动力其中地方政府的土地经营开发和城市化起到了重要作用国有控股企业的实力在这个过程中大为增强今天无论赞成还是反对中国经济的增长模式很少有学者会否认地方政府在经济增长中的主导性地位这也是地方竞争理论成为主流解释的重要原因但问题在于即使我们承认这种中国模式的政府特色也并不能令人满意地解答十几年前魏茨曼和许成钢提出的悖论”。只有回到对企业的占有经营和治理的机制分析中才有可能对颇具中国特色的产权安排和经营机制展开更加深入的讨论从这个角度来看对最早带动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乡镇企业的认识在今天仍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乡镇企业的外围解释

从多个方面来看乡镇企业都带有明显的经济上的不合理

首先乡镇企业不具有规模经济的特征乡镇企业大多坐落于村庄集镇等比较典型的农村地区一般远离中心城市交通不够便捷企业对于市场和产品信息的需求很难便利地得到满足20世纪80年代后期在几种比较典型的苏南”、“广东温州模式的带动下山东河北乃至中部广大地区都兴起了大办乡镇企业的热潮这些后发型的乡镇企业大多带有政府行为的色彩是在地方政府推动下以银行信贷为主兴办起来的其次乡镇企业投资规模比较大无论是乡办企业还是村办企业一般都在一个农工商联合总公司的大牌子下面这与其说是多个企业组成的产业集群不如说是一个规模巨大的联合企业

20世纪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中期的农村工业化基本上是以这类乡镇企业为主带动的这种形式的农村工业化被称为异军突起是有道理的因为它并不符合一般农村工业化的特征更不符合传统中国农村工业化的特征

民国时期在商业化浪潮的冲击下中国农村地区出现了大量专业化的手工业区域这可以说是中国的第一次农村工业化与传统社会的手工业相比这些手工业具有一些现代经济的特征比如远程贸易劳动分工和专业生产区域在一些地区甚至引起了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跨区域流动吴知1936)。以农村纺织业为例在全国几个大的农村布区虽然农民已经发展到荒田织布的状态但是这些布区的织布业仍然以家庭工业作坊的形式出现以包买制的形式来组织生产和开拓市场并没有出现织布工厂方显廷1935)。这在当时激烈的市场竞争和大量的市场需求背景下的确是一个奇怪的现象至于为什么没有出现工厂制形式而一直维持着家庭包买商的生产和市场制度学术界流行的解释主要有两种一种强调过剩的农村劳动力和纺织业的低利润率构成的过密化”(赵冈陈钟毅1977),另一种则突出包买制这种制度形式相对于工厂制度在当时的经济和社会背景下的优越性周飞舟2006)。今天看来这两种解释模式都各有其片面之处。“过密化说以极低的劳动力机会成本作为理论基础难以解释这些农村布区在经历了繁荣发展和技术改进之后为何仍维持家庭生产的现象制度主义思路虽然能够解释农村工业的组织效率和技术进步但是对于家庭生产所面对的高昂的监督费用质量控制的困难和生产者的道德风险则难以给出令人满意的答案而事实上工厂制度相对于分散的家庭生产的最大优势恰恰在于这些方面由此可见对于民国时期许多地区出现的繁荣的农村工业学术界的理解至今依然是不够完整的

从历史的角度进行考察乡镇企业在20世纪80年代的兴起似乎是民国时期农村工业化的一种创新形式但是从大量的经济学文献来看乡镇企业虽然是一种工厂制度却不能有效解决监督费用和质量控制的问题这主要是由于其模糊的产权结构所导致的软预算约束和日趋严重的委托代理问题导致的首先由于乡镇企业带有色彩鲜明的政府投资和管理背景其主要功能之一就是增加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在财政包干制下乡镇企业无论经营效率如何都能够为地方政府带来大量的产品税和增值税地方政府存在强烈的意愿和实际行动去扩大乡镇企业的规模因此形成了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各地政府大办企业办大企业的热潮Oi1999)。这是一种典型的软预算约束现象其次乡镇企业在报酬分配方面难以形成较好的奖惩方案对经理人的激励不足在这方面村办企业似乎问题更加严重一些在一些村办企业内企业不能自由解雇有村民身份的员工村民无论是否在企业工作都有部分享受企业利润或福利的权利这些现象都可以归结为企业的模糊产权所导致的代理问题Kung1999)。

因此从历史的角度看乡镇企业既不是传统农村工业的延续也不是对传统农村工业形式的反动”,因为乡镇企业的工厂制度至少在产权经营层面上并不是一种对于家庭工业来说具有明显优势的现代企业制度纯粹从制度主义的角度出发我们既不能彻底解释传统农村包买制组织下家庭工业的成功也难以深入解释乡镇企业的繁荣

事实上对于乡镇企业的繁荣最有力的解释都是从外围入手的从目前学术界的研究成果来看这些解释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解释可以称之为经济结构论”。这类解释以两位学者的研究为代表第一位是巴里·诺顿Barry Naughton)。他认为乡镇企业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新中国成立后30年在赶超战略下形成的以重工业为主的产业结构20世纪80年代中期当时国有企业生产的大多数是重工业产品轻工业产品严重短缺乡镇企业正是通过填补这项结构上的空缺而兴起的在旺盛的市场需求下企业效率和产品质量的低下都不影响乡镇企业的扩张和盈利Naughton1996)。进入90年代中期之后随着国有企业的改革和民营企业的勃兴以耐用消费品为主的轻工业市场形成了多种企业竞争的局面此时乡镇企业的利润率就出现了直线式下降的局面并直接导致了乡镇企业的大规模倒闭和转制另一位学者李稻葵Li1996讨论的不是产业结构而是市场结构这也是比较有代表性的一种解释乡镇企业繁荣的时代是计划与市场双轨并行的时代国有企业在很大程度上受到计划经济的束缚而乡镇企业作为新生事物与计划体制没有旧有的联系其带有政府色彩的背景又十分有利于这些企业在当时并不完备的要素和产品等灰色市场中进行各种规范或不规范的交易90年代中期之后随着市场经济的日趋完善乡镇企业难以适应这种较为完备的市场其倒闭和转制也成为顺理成章之事

第二类解释可以称为政府行为论”。这是从中央与地方关系入手讨论财政包干制度对于县乡政府行为的影响在财政包干制下无论乡办企业还是村办企业都能为地方政府贡献大量的产品税和增值税乡办企业还能为乡镇政府的预算外财政提供企业上缴利润乡镇企业自90年代中期以后的转制和倒闭潮也与中央同地方关系的改变紧密联系Kung and Lin2007)。

第三类解释与前两类解释相比更加注重20世纪80年代改革初期乡镇企业所产生的社会经济背景可以称为历史背景论”。这类解释认为乡镇企业这样一种看似不具有经济合理性的生产组织形式在一定程度上是路径依赖的结果依赖的是中国农村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集体所有制形式苏南乡镇企业的前身就是这个地区的社队企业大部分乡镇企业所占用的土地是无偿获得的农村集体建设用地从劳动力来看乡镇企业所利用的劳动力也正是所谓离土不离乡进厂不进城的农村剩余劳动力这些劳动力都有自己的承包地72.1 24.5 1不但没有机会成本连基本的福利和社会保障也不需要企业支付叶扬2004)。

无论是从企业制度本身还是从企业的经济政治和历史背景来解释乡镇企业的发展繁荣及后来的转制消失上述观点都各有其理论和现实依据但是这些观点无论其洞察性如何几乎都存在一个共同的问题就是自觉不自觉地将企业的产权经营机制与外围的经济政治和历史背景割裂开来进行讨论例如就委托代理的观点来说乡镇企业的失败是理论上注定了的中国乡镇企业的现实命运不过是产权和企业理论的注脚而已经济结构论”、“政府行为论历史背景论外围解释而言企业的微观经营机制又显得无关紧要乡镇企业的历史命运似乎是由这些外围因素所决定的在今天看来乡镇企业不过是中国改革开放史上的一个阶段但是如果对这个独特的历史现象的理解仅仅停留于现有的分析是远远不够的因为这会影响到我们对当前中国经济和社会的深入理解具体而言产权的明晰化与中国经济的转型和持续增长之间的内在联系到底是什么? 这一点还需要更加深入的讨论就此而言渠敬东2013a2013b占有经营与治理乡镇企业的三重分析概念一文以下一律简称渠文”)正是从这个角度进入对于已经渐趋沉寂的乡镇企业研究而言开创性地揭开了新的篇章本文的讨论只是对渠文的一个拓展性的注释

乡镇企业的乡土性与现实性

魏茨曼和许成钢Weitzman and Xu1994在其文章中试图从一个新的角度回答中国模式的悖论主流经济学在研究制度与合作的关系时,“合作能力被看做是一个常数在效用最大化的前提下人们的行动策略是由情境和规则决定的具体而言界定清晰的产权有利于人们采取合作而界定模糊的产权则会促使各种机会主义行为的产生这篇文章提出,“合作能力不一定是一个常数而有可能是一个变量至少在不同的社会文化中人们倾向于合作的意愿以及能力是不同的FA实际上如重复博弈模型中民俗定理所展示的博弈可能会产生一组与理想的由约束协定所产生的结果非常相似的解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将清晰产权界定下的企业行为看做是理想结果的话产权的清晰界定并不一定是这种结果的必要条件在中国经济研究中就存在这样的先例林毅夫Lin1990在解释20世纪50年代农村合作化与生产效率之间的关系时就是通过分析农户间的重复非合作博弈来解释全要素生产率是怎样在私有产权被迅速剥夺时继续实现增长的

魏茨曼和许成钢将这种合作能力定义为一个可以变化的值λλ值较高的社会中产权可能不需要定义得那么清晰人们就有可能采取合作而不是机会主义的行为策略而在λ值较低的社会中产权就需要进行更加清楚的界定需要指出的是合作能力这个词容易引起一种文化上的误解即不同社会文化背景的行动者会先验地具有不同的合作能力这样一来λ值并不具有什么实际的解释力只是把乡镇企业的解释变成了一个文化比较的问题众多关于东亚模式东亚四小龙研究文献中的一部分最后都变成了文化讨论而这对本文提出的问题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实际上在魏茨曼和许成钢的分析中乡镇企业中的实际行动者在重复非合作博弈中的理性化前提与西方现代产权理论并无不同有所区别的是这些行动者在面对模糊界定的产权时最终会达成一些合作性的结果其中的关键要素并不是现代企业明晰的产权结构和契约式的行为规范而是一些模糊定义的权利结构行动者彼此关联的社会情境潜在的规则以及行动者对这些规则的共识这些结构情境共识是λ值的决定因素也是渠文所要讨论的关键问题之一

乡镇企业经营者的地位是在讨论企业占有和经营时的首要问题乡镇企业的独特之处在于企业所有者与企业生产者之间并没有清晰的分界例如就村办企业而言其名义所有权带有强烈的村庄成员权”(membership的色彩而这些村庄成员中的许多人又被企业所雇用成为生产者在股份制改革之前这种权利结构无法用清晰的产权界定表达出来,“集体所有制是一种带有必然性的描述形式在大部分村办企业中经营者往往就是村干部村干部与村民的关系同企业经营管理者与生产者的关系形成一种平行的类似关系在渠文中作者通过对农村土地集体所有制的考察来分析乡镇企业的占有和经营正是敏锐地意识到了这种关系对于理解乡镇企业经营的重要意义经营者在企业经营中类似于家长制的权威支配并不能单独依靠企业的产权结构建立起来而恰恰是通过对村庄中土地调整以及其他公共事务的支配关系建立起来的村庄中的社会关系会被带入到企业的经营管理乃至分配中例如一个村民或其亲属可能因违反计划生育政策而失去在村办企业中的工作另一个村民或其亲属可能因为在村级事务中配合了村干部的要求而在企业中得到奖金或者升职同样如果一个村庄企业的经营者对某些员工的管理感到棘手虽然他不能解雇员工甚至不能对其直接做出惩罚这明显是产权模糊带来的委托代理问题),但是他可以通过村庄中的事务或者关系来进行某种间接的惩罚比如拖延阻挠村民所需要的一些证明文件不给盖公章”。

我们看到模糊界定的产权结构带来的问题并不完全在产权构架内部得到解决而是要利用村庄内部的社会关联”(贺雪峰2001)。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村庄的社会结构参与了企业的经营而企业也参与了真正意义上的村庄治理”。对于更高一级的乡办企业而言乡镇政府与企业企业经营者的关系是学术界关注的重点之一事实上乡办企业的产权结构与村办企业非常不同与村集体相比乡镇政府是更加明确的乡办企业的所有者与企业经营者的委托代理关系也更加明确

社会学研究中提出的重要概念关系合同”、“逆向软预算约束”、“经营性占有就是试图从不同的方面捕捉这种委托代理关系的中国特色刘世定1999周雪光2005)。与村办企业相同的是委托代理双方各自受到的约束并非经济性的和契约性的而是社会性的这正是魏茨曼和许成钢Weitzman nd Xu1994试图概括的那个λ

乡镇企业具有浓厚的乡土性”。这个乡土性并非指乡镇企业坐落于农村使用的是完全来自农村的土地劳动力等生产要素而是沿袭了费孝通2006乡土中国中所使用的乡土的含义是与差序格局”、“私人道德等概念联系在一起的乡镇企业虽然是一个昙花一现的历史现象但是这样一种现代企业制度扎根于一个乡土社会之中所产生的新的经营和治理方式却具有长盛不衰的深意渠文在最后将讨论追溯至包买制以及更早的族田社仓和永佃制并试图由经济史引向观念史的讨论正是在挖掘乡镇企业的经营和治理中既传统又现代的意义

乡土中国费孝通200623-24指出了传统乡土社会中维系着私人的道德所具有的社会含义:“……这并不是个人主义而是自我主义。……一切价值是作为中心的主义”。“为自己可以牺牲家为家可以牺牲族,……这是一个事实上的公式”。这与西方团体格局的社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中国缺乏具有契约精神的团体格局在这个方面费孝通的论断无疑是正确的但是由差序格局所生发的道德是否走向自我主义或者自私自利则存在很大的疑问吴飞2011从丧服制度看差序格局”》一文中指出为家牺牲国或许成立但是为自己可以牺牲家则不能如此轻易做出结论梁漱溟199080-81在承认西方团体本位的同时认为中国社会是伦理本位而非自我本位的梁漱溟没有用家族本位而使用伦理本位一词正是在强调这种私人的道德并非纯粹家庭家族的道德而是一种社会的道德:“然则中国社会是否就一贯地是家庭本位呢?否不然。……伦理始于家庭而不止于家庭吾人亲切相关之情几乎天伦骨肉以至于一切相与之人随其相与之深浅久暂而莫不自然有其情分因情而有义。……伦理关系即是情谊关系亦即是其相互间的一种义务关系伦理之’,盖即于此情与义上见之”。这种以伦理为本位的道德观念在经济活动中的作用对我们理解乡镇企业的经营和治理有着重要的参考意义

重新回到前面关于传统农村工业的包买制的讨论中去我们发现纯粹从新制度主义的思路出发难以彻底回答包买制中外生的质量控制和道德风险问题包买制和乡镇企业虽然在形式上大不相同甚至互相对立但是其扎根于村落社会的乡土性则是前后一致的包买制将生产网络在村庄中不断扩张的过程也是高度利用了村庄固有的社会结构和维系着私人的道德来降低其监督费用在民国的几个布区中,“领机摘机制度正是扎根于村庄的社会关系之中而发展起来的周飞舟2006)。在乡镇企业已经消失的今天随着沿海地区工厂的劳动力成本迅速上升生产组织方式也开始发生变化各种外包制”、“包买制反纵向一体化的形式大量出现活跃于以妇女老人为留守人员的农村地区这些组织形式仍然一如既往地缺乏正式的契约和明晰的产权界定但在经营和治理的精神层面上我们仍然可以将它们看做是乡镇企业的实质延续

中国的经济转型是向现代市场经济的转型市场经济和现代企业制度在中国的成功依赖于中国人有效的竞争与合作竞争与合作是利益的竞争与合作但是真正有效的竞争与合作则依赖于传统与现代融合出的时代气质和制度精神这些气质与精神难以在以利为利的风气中长成利者义之和也社会学的解释力和想象力在这个层面上才能进一步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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